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為刺激經濟走出危機,發達國家大多實行寬松貨幣政策。美歐日英各主要發達經濟體這些年來都基本維持超低利率,四大央行的短期利率均低于0.5%。在超低利率仍不足以拉動經濟復蘇之際,西方國家又啟動了量化寬松非常規貨幣政策,通過購買國債等中長期債券,增加定額基礎貨幣供給,向市場注入大量流動性資金,實質就是間接增印鈔票。
當前美國經濟雖已穩步復蘇,但卻未達到美聯儲預定的經濟目標,候任主席耶倫近日明確表態,美國仍將維持量化寬松政策,直到就業市場明顯改善。近來,歐元區的通縮風險有所上升,需要繼續利用量化寬松,刺激經濟復蘇和擺脫通縮。歐央行甚至考慮執行負存款利率。經合組織稱,未來兩年,歐央行必須維持非常寬松的貨幣政策,日本央行也應按計劃維持極度寬松的貨幣政策,美聯儲應于2015年早期加息,英國央行應于2015年晚些時候加息。全球經濟將繼續在超寬松貨幣政策的大環境下運行。
量寬變化預期導致新興市場劇烈震蕩
新興經濟體在飽受去年美歐日的量寬措施帶來的資產價格泡沫的沖擊后,今年以來繼續受到國際熱錢的攻擊。國際清算銀行的報告顯示,今年一季度,新興市場跨境融資規模飆升2670億美元,達到約3.4萬億美元,增速高達8.4%,這是目前為止的歷史最高增速。其中銀行間借貸增長12%,約2000億美元。新增融資總額中有85%流入中國、巴西和俄羅斯,其中,中國的海外信貸規模增加31%,約1600億美元。
就在市場正在分享資本流動性盛宴帶來的繁榮時,一場暴風雨不期而至,降臨到新興市場。5月22日,隨著美國經濟形勢的好轉,美聯儲發表了暗示將退出量化寬松的講話,對削減貨幣刺激措施規模的擔憂,導致國際金融市場恐慌情緒蔓延,新興市場再次被卷入風暴眼中。國際資本加快流出新興經濟體,擁有經常項目赤字的國家首當其沖,大量資金撤離印度、印度尼西亞、巴西和土耳其等新興國家。8月,印尼股市連續3個交易日暴跌,累計跌幅達11.1%,印尼盾暴跌至4年新低,印尼盾今年已累計貶值17%。印度實施資本管制,限制印度注冊公司和居民在海外投資的金額,以阻止資本外逃。土耳其通過加息穩定幣值,抑制資本外流。新興經濟體爆發貨幣危機的風險明顯提高。
但是,由于美國經濟復蘇勢頭不夠強勁,美聯儲9月18日召開的聯邦公開市場委員會決定維持現有QE規模不變,每月仍將購買850億美元的資產。美聯儲的決議令市場感到意外,此前,市場幾乎已經形成的一致預期是美聯儲將于9月開始收縮QE。受此影響,全球市場大幅波動,新興市場再次劇烈震蕩。19日,新興市場貨幣無一例外上漲,美元對印度盧比、土耳其新里拉、馬來西亞林吉特和巴西雷亞爾均不同程度下跌,這些在資本回流中嚴重受損的貨幣,收復了自5月以來一半的跌幅。全球資產價格隨美聯儲的言行大幅震蕩,凸顯削減量寬政策變化預期對市場的劇烈影響。
新興經濟體增長前景存在“環境變數”
2013年世界經濟形勢的一個突出特點是,發達經濟體和新興經濟體呈反向發展勢頭,發達經濟體經濟向好,新興經濟體減速。
自危機爆發以來,美推出四輪量化寬松措施,結果導致美聯儲的資產負債表膨脹了3倍,并且還在以每月850億美元的速度擴大。歐央行通過“直接貨幣交易”計劃和“長期再融資行動”等歐洲版的量化寬松,購買陷入困境政府的債券。日央行更是在去年進行了9次資產購買后,繼續執行量寬政策,力爭擺脫困擾其15年的通縮局面。發達國家的量寬政策幫助自身經濟渡過了難關。
在這些政策的作用下,經濟開始出現復蘇苗頭。美國經濟繼去年低速增長之后,今年一路走高,一季度增長1.1%,二季度步伐加快至2.5%,三季度目前的初值為2.8%。9月失業率降為7.2%,創2008年11月以來最低水平。股市表現超乎預料,標普500指數今年上漲已超過23%,道瓊斯指數超過了金融危機前的水平,家庭財富相應增加,債務負擔減輕,為經濟較強復蘇奠定了基礎;房地產市場回暖,房產價格和房屋成交量上升。8月,S&P/CS20個大城市房價指數同比漲12.8%,創2006年2月以來最大漲幅。
歐元區開始擺脫有史以來最嚴重的經濟衰退,二季度經濟環比增長0.3%,結束了歐元區成立以來持續時間最長的經濟收縮。日本經濟在“安倍經濟學”的刺激下開始走出長期停滯局面,“安倍經濟學”三支箭中的第一支就是刺激性的貨幣政策。
但是,發達國家的量寬貨幣政策把好處更多留給了自己,卻把負面影響帶給了新興經濟體。新興經濟體PMI觸及2009年以來最低水平,相比之下,美歐日的PMI卻在增長。新興經濟體經濟增長率與2010年相比降低了2.5個百分點,其中有經濟周期性、結構性的原因,也與外部環境的變化有關。隨著發達國家的量寬政策接近退出,過去大量流入該地區的資金潮開始退潮,打擊了新興經濟體。過去五年中,債券流入的增量超過1萬億美元。IMF預測,自去年5月以來的一系列市場動蕩,使主要新興市場的GDP下跌了0.5%~1%,下調幅度最大的是印度。中國經濟對鋼鐵、銅和煤等需求下滑,大宗商品下跌同時打擊了澳大利亞、南非和南美等國家和地區的經濟。南美第一大經濟體巴西經濟減速,預期將會小幅增長的墨西哥經濟出現近4年來首次意外剎車,二季度經濟環比收縮0.7%,令外界對新興市場經濟增長前景的憂慮加深。
曾經是世界經濟主要引擎的新興市場,對世界經濟的拉動作用下降,與發達經濟體在拉動世界經濟增長的作用方面角色互換。含美日歐在內的發達國家對全球經濟增長的貢獻,超越了含中國、印度和巴西在內的新興市場國家。全球最大對沖基金公司Bridgewater預測,在2013年全球新增的2.4萬億美元GDP中,美、日等發達國家貢獻了60%。在G20的一份簡報中,IMF已經不再將新興經濟體稱為全球經濟的強力引擎,而稱世界經濟的“推動力將主要來自發達經濟體,它們的產出預期將加速增長”。
不同經濟體政策協調需求上升
面對大量貿易赤字、資本外流和貨幣貶值的新興經濟體,正在調整經濟政策。盡管增長率在下降,但除被動提高利率以遏制資本外流之外也難有選擇。為提振印尼盾并遏制物價上漲,印尼央行自今年6月以來已累計加息175個基點。
新興經濟體與發達經濟體政策矛盾加深。過去新興經濟體指責發達經濟體經濟失敗,但今夏新興市場出現動蕩之后,形勢發生了變化。發達經濟體要新興經濟體停止抱怨,管好自身經濟。在IMF年會上,一些發達國家指責新興經濟體國內經濟改革倒退、增長放緩。個別發達經濟體的財長和央行行長表示,當發達經濟體采取超低利率政策使得資金涌入發展中經濟體時,新興經濟體發出了抱怨,但當這類政策逆轉的時候,它們還是在抱怨。
實際上,發達經濟體和新興經濟體更需要政策方面的相互協調。發達國家寬松貨幣政策的常態化導致退出難度增大,需要非常慎重處理好這一轉折,有序退出,并兼顧復蘇速度和就業形勢,與其他國家良好溝通和政策協調。IMF總裁拉加德呼吁,美聯儲貨幣政策的任何放緩,都要通過盡可能充分溝通的方式進行,并要求新興經濟體利用發達國家尚未縮減貨幣政策的空隙,消除中期增長的結構性障礙。英國財政大臣喬治·奧斯本也承認,美歐日英的超寬松貨幣政策對外部有間接影響。
只有主要經濟體加強協調,發達經濟體和新興經濟體加強合作,才能更好地分擔穩定全球跨境資本流動的責任。中國財政部副部長朱光耀表示,希望美國作為世界最大儲備貨幣的發行國,關注自身宏觀經濟政策帶來的外溢性影響,并希望G20成員國加強宏觀經濟政策的協調。
美聯儲推遲削減QE給新興經濟體帶來了喘息之機,特別是對像印度和印尼這樣的高赤字國家,廉價資金的存在可能會使其融資變得容易。
中國由于經濟和外儲規模較大,又實行相對的資本管制,受美元資本撤離的直接影響有限。在各國減少對美元依賴的環境下,正是人民幣“走出去”的好時機。人民幣的國際地位得到了進一步提升,今年8月,人民幣已超越瑞典克朗、韓國韓元及俄羅斯盧布,成為全球第八大交易最活躍的貨幣。今年以來,中國分別與歐央行、英國、巴西、匈牙利、阿爾巴尼亞等簽署了貨幣互換協議。
金磚國家應聯合自強,努力重塑全球國際金融格局。經常項目出現赤字的新興國家,貨幣始終處于發達國家貨幣政策變化的壓力之下。為應對未來風險,金磚國家將創建聯合發展銀行以及總額為1000億美元的匯市干預基金,用來穩定外匯市場,擺脫對美元的依賴。全球金融新格局在發達經濟體超寬松貨幣政策的影響下,正處于加速演變過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