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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小剛:誰扼殺了“讀經少年”?——讀經運動本質是畸形的現代性病癥(3)

核心提示: 目前的情況恰恰是極端的體制化、僵化和“應試化”。讀經運動只不過是把體制內基礎教育的內容完全替換為傳統文化經典,而且是不允許講解的、強迫背誦的、意義鎖閉的、僵化的經典。讀經運動本身很可能是一種現代性病癥的體現。我們所追求的“儒學教育”應該是日新其德的“儒學”與充滿可塑性的“當代社會”之間的張力、對話、批評性建設和建設性的批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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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誦、簡單可復制與反現代性的吊詭

提出上述八點問題不是拆臺、找茬,更不是“判教”,搞“大批判”。這些問題是客觀存在的,提或者不提,它們都在那里。提出來可以改進,不提出來只會更糟。

提出這些問題與其說是在問難誰,還不如說是儒學教育界的自我反省、自我批評。儒家向來勇于自我檢省,三省吾身,日新其德,還沒有弱到諱疾忌醫的地步。這些問題也不只是我個人提出的問題,而是很多儒學界朋友共同發現的問題,提出來只是為了引起討論,促進發展。

當然,我既然提出來,如有錯誤,責任都在我個人。我在這里的發言也只代表我自己,與儒學研究會的立場無關。我與任何人素無私怨,只是事關經典教育大事,不敢不盡言。

清末廢科舉、民國廢讀經科以來,經典教育命途多舛。今日重提讀經,應該怎樣做才有利于良性發展?儒學界應鼓勵多種探索,也要及時總結經驗教訓,發現問題,自我批評,改正偏差。

儒學界的自我批評不是打倒讀經,而是幫助讀經。如果儒學界內部不發展良性的自我批評,不敢自我反省,發現問題也不講,等到問題鬧大了,官方出來取締了,媒體開始討伐了,整個儒學界都會受連累,圣賢經典也將再次遭受誤解和污蔑,我輩豈不是儒學罪人、鄉愿小人?哪里配得上“儒士”之名?

所以,在今天這個嚴肅的儒學大會上,我想提出這些問題,分享一下我和一些儒學朋友的困惑,希望能引起討論,交流看法,推進讀經事業的健康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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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經的意義自不待言,功德無量。但如何讀經卻值得思考、實踐,總結經驗教訓,調整方式方法。

目前讀經運動的關鍵問題集中在“背誦”。時間有限,我只集中談下“背誦”的問題。背誦毫無疑問是非常有效的經典學習方法,我從小就自發地熱愛經典背誦。我出生在文革后期的農村,幾乎在文化荒漠中長大。我如饑似渴地背誦能找到的任何美好的句子。我從小的語文成績和作文成績得益于我愛好背誦的天性。

然而,在接觸了一些讀經運動實際情況之后,我開始思考一個從來沒有思考過的奇怪問題:究竟什么是背誦?這本來不是問題,然而讀經運動的獨創教法逼使我不得不思考如此奇怪的問題。

我聽過一些讀經學生“背誦經典”。我發現這些孩子不但不懂所背的文句是什么意思,而且甚至不能清晰地讀出他們自己所“背誦”的句子。他們只會用一種非常快速而模糊的發音去重復那些似是而非的音節。你甚至很難區分他們“背誦”的是中文經典還是英文莎士比亞或梵文佛經(后者也是被要求背誦的,而且竟然是在不認識字母的情況下要孩子“背誦”)。

你如果要求他們緩慢而清晰地背誦,他們就一句也背不出來了。更有意思的是,如果你提第一句,他可以快速而模糊地“順到”到最后一句,但如果你從他“會背”的經典中任意抽取一句,問他下半句是什么,他就答不上來了。

所以,這根本就不是背誦,而是一種類似于搖頭丸效果的搖滾rap我從小就背課文、背英語,大學以來也背誦過儒道經典。背誦是非常好的學習方法,但那些孩子用一種極為快速而模糊的發音“嘟嘟嘟嘟”地搖滾出來的東西,不過是一些被迫記住的毫無意義的音節組合。

這種所謂的“經典背誦”被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重復,十年之中不允許讀任何其他書籍,不學其他課程,直到這個孩子可以在攝像機前連續“嘟嘟嘟嘟”地“背誦幾十萬字的經典”(拍攝背書視頻是他們的考試方法),實際上是要他重復幾十萬個毫無意義的音節組合。

他因為不懂這些音節組合是什么意思,自然無法清晰地說出其中的任何一句話,更不可能在將來需要的時候引用經典文句。

我見過一些曾經在讀經學堂“背過幾十萬字經典”的孩子。一個月不復習那些音節組合,他們就忘記了。當然,我接觸到的讀經學生有限,可能會有更優秀的學生,真正能清晰明白地背誦經典的學生。

不過,可想而知,太過功利性的、強度極高的“背誦目標管理”會把一個孩子弄成什么樣子。一月背多少萬字,一年背多少萬字,三年背多少萬字……每背下來一本就及時錄像保存,作為“包本背誦”的證明,然后沖刺下一本,等到下一本背完,前一本早就忘得精光。

而且,在這些年中,一本一本的包本背誦錄像成為唯一的學習目標。如今,遍布城鄉的數千家讀經學堂都在夜以繼日地倒計時,驅使學生狂熱背誦,明確的目標是錄制包本背誦視頻,以便有資格升入一個書院聽“解經”。

這些學生被要求每天誦經八小時以上(我見過因此落下哮喘病的學生),普遍處在一種非常癲狂的狀態。我去過這樣的讀經班現場,其緊張程度和無意義指數遠超高考題海戰術。高考復習做題雖然緊張,還略有智性愉悅,畢竟做題是要思考和理解的,而不許理解的機械音節背誦則是徹底無意義的事情。

對于這些讀經學生來說,經典的豐富意蘊都是鎖閉的。別說十年,恐怕三五年下來,多么聰明的學生也會變傻,多么熱愛經典的學生都會心生厭惡。到那時,恐怕你給他講解經典,他也沒有能力聽懂,或者沒有興趣聽了。

當然,天性好學的學生會因此激發出更加強烈的求知欲,想一探究竟,那些背了幾年的經典文句到底是什么意思?不過,經過多年的智力發育停滯和與世隔絕的封閉讀經,他們能理解到什么程度仍然是不容樂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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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批經過多年背誦的孩子已經在接受解經教育,他們幾年后即將畢業。按照讀經運動的宣傳,他們中將誕生一批圣賢君子和經學大師。讀經教育的結果即將揭曉,成千上萬學生家長和社會公眾都在等待最后的驚喜。我自然也希望從中誕生大師,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但我更擔心的是,如果結果令人失望,那些曾經的狂熱支持者有可能會被激怒,轉而過度批評讀經運動,甚至否認讀經的意義,加上蓄意攻擊傳統文化的大眾媒體推波助瀾,有可能出現崩盤效應,給整個傳統文化復興事業帶來負面影響。我已經見到一些讀經家長開始對讀經運動的結果表示焦慮。

宗教化的發展模式總是難免信徒信心的變化問題。儒學教育下學而上達,發蒙而疏通知遠,本來就不應該建立在這種宗教化的宣傳和“啟蒙-啟示”之上。這種宗教化形式的蓬勃發展必然只是傳統文化復興初期的現象,未來一定會復歸平正,氣象正大。

這種貌似背誦而實非背誦的經典教學方法無疑是荒謬的,并不是儒家傳統的讀經方法。我見過一本經典背誦教材的序言中,編者明言:最好的讀經老師不是人,而是復讀機,或者會按下復讀機power on/power off的人。如此明顯荒謬的“讀經方法”為什么風行全國(保守估計有幾千家讀經學堂,遍布城鄉)?只能歸咎于傳統文化土壤的貧瘠、教育生態的畸形。

讀經運動的產生,誠然是出于對現代社會問題的反思,尤其是對現代體制教育的反動,但吊詭的是,讀經運動本身很可能是一種現代性病癥的體現

讀經運動的推動者反復宣傳讀經是簡單的,無需理解,只需背誦,起初很可能是出于師資缺乏的無奈之舉。但當他們發展簡單可復制的連鎖模式的時候,簡單化、數量化、標準化就成為一種現代快餐企業的必備商業技術了。這個案例告訴我們,“當代社會的儒學教育”是多么困難的一個話題。所有現代性的批判都有可能走向其初衷的反面。

十多年來,我自己也一直在探索在當代社會實踐經典教育的現實可能性。道里書院、同濟復興古典書院也是問題重重,教訓多于經驗。其中最基本的一點體會是:現代性批判不宜采用現代慣用的運動形式、革命形式、非此即彼的激進形式,而應該回到因勢利導、潛移默化的古典品格,用保守的態度做保守的事業,不要用激進的態度做保守的事業。

“君子闇然而日章,小人的然而日亡。”千百年后,千百年前有的仍然有,千百年前沒有的仍然沒有。現代性的激進和喧囂不妨當戲看。讀經運動作為反現代性的現代性,亦作如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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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蒙”、“包蒙”:從內部轉化當代社會的儒學教育

所以,我想回到起初的話題:《易經》所謂“發蒙”、“包蒙”的教育如何可能?“發蒙”意味著因勢利導的道路探索,“包蒙”意味著建設性的批判精神。不放棄儒學的批判性,保持對現代性的批判立場,但不激進地對抗和拋棄,而是進入它,從內部轉化它,可能是“當代社會的儒學教育”未來的任務。

兩年前,我在云南支教的時候,給騰沖一中的師生做過一場“體制內外相結合,提升國學讀經品質”的演講(后以“現代社會的古典教育”為題發表在《文化縱橫》),曾講過這個意思,今天有必要在更新的問題脈絡中繼續推進。

現代國家的公民培訓、現代企業的勞動力培訓是現代教育不可消解的基本目標。儒學教育的批判性并不體現在反對現代公民培訓和勞動力培訓,而體現在不滿足于把教育降低為純粹工具性的培訓,從而喪失“人之為人”的基本屬性,以及由此導致公民培訓的敗壞、勞動力培訓的異化。

當代社會的儒學教育作為一種批判性的社會建設實踐,其批判性體現在對工具化培訓的抵抗,其建設性體現在:通過對工具化培訓的批判,而且是通過一種滲透到現代培訓體系內部的潛移默化式的實踐批判,幫助當代社會把“工具培訓”提升為“人的教育”,從而取得更好的培訓成果。

只有通過當代社會的儒學教育培養出“人”,現代國家才能培訓出真正自由的、自我負責的、有德性的公民(現代所謂“自由”根本配不上真正屬于人的自由),而不只是低質量的“守法公民”;只有通過當代社會的儒學教育培養出“人”,現代企業才能找到真正自由的、幸福的生產者,而不只是“能創造財富的人力資源”。

以一種批判的姿態介入當代社會,儒學教育反而能更好地幫助當代社會。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儒學自古以來就是這樣的形象。在每個時代,儒家都是不合時宜的諍友。幫助你,但不討好你。批評你,但是愛你。

因此,對于弊病叢生的現代教育體制,儒學教育可以而且應該保持批判性,但不宜像讀經運動那樣對此采取一種激進的“保守主義革命”態度,謀求完全脫離現代國家公民培訓體系和現代企業所需的勞動力培訓體系,另起爐灶,用一種與世隔絕的形式做全封閉全日制的純粹經典背誦班。

這種模式的危險在于,它的初衷是為了對抗現代性,但結果恰恰可能變成一種現代性,而且是畸形的現代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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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讀經運動的倡導者是誠懇熱情的儒家同情者和志向崇高的教育家,但我希望他們多一些冷靜的理性,多一些自律,加強讀經學堂和老師的監管,不要再宣揚“教育簡單論”、“讀經學堂誰都可以開,讀經老師誰都可以做”的不負責言論,不要為了追求數量擴張而降低品質,辱沒斯文。

我相信儒學經典本身有抵抗畸形現代化的能力,但當代儒家有責任看到危險的可能性。尤其是當這樣一種決絕地反對現代教育體制的讀經運動擁有了成千上萬追隨者、已經成為一種大規模社會運動的時候,我寧愿冒著說錯話的危險在此提出我的擔心。

我衷心希望我的擔心是多余的,我今天的發言完全是錯誤的。如果我的擔心不屬多余,發言尚有可取之處,我希望儒學界能負起學者應有的責任,幫助讀經運動撥亂反正,走上正軌。如果有更多學者能行動起來,向讀經運動的倡導者學習,效仿他們投身基礎教育的熱情和勇氣,探索多種可能性,為當代社會的儒學教育奉獻自己的學識,就更好了。

十多年來,我也做過很多形式的探索:讀書會(包含線上線下)、會講、講座、論壇、工作坊、大型系列課程和小型特色課程(以十三經為主,涵蓋經、史、子、集選讀,以及書畫、中醫等修身內容)、國學師資培訓班、少兒古典班、經典研究叢書出版等等。我們的學員來自各行各業,有成人也有小孩,所有活動都是公益的。

我總是首先把自己理解為一個普通讀書人和教師,其次才是學院的學者和教授。“普通”是社會的和人類的,“學院”是特定職業的。我從不參與學院學術資源的爭奪,但也不刻意排斥“體制”。我一直嘗試在體制內做體制外的事情,在體制外做體制內的事情。子曰“有教無類”,教育本來應該是打成一片的事業。

理性地公開運用、觀察與批評是學者的天職;站到社會教育的第一線,踐行大眾教化,更是儒家士大夫的當代責任。學院學者辦社會教育難免有其局限性,所以,我在此懇請學界同仁和社會公眾對我的實踐探索予以批評指正。

我上面所講對于讀經運動問題的觀察和思考,不是說他們做得不好、我做得好,而是希望引起體制內外的良性互動,以及儒學界內部的良性自我批評。我對讀經運動的觀察和問題分析難免有錯,我自己的社會教育實踐也難免問題重重。我今天來談讀經運動的問題,目的不在針砭他人,而在提醒自己。

我們每個人都深處當代社會的困境之中,沒有任何人能簡單擺脫“啟蒙未遂的壞病”所導致的現代性吊詭。在恢詭譎怪的吊詭處境中,團結很重要,而自我檢省和互相批評可能更是“懸解”的佩觿。詩云“容兮遂兮,垂帶悸兮。”童子永遠是無辜的、開放的、可塑的。儒學教育如能解開現代性的死結,未來就仍然是充滿希望的。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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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孫易恒]
標簽: 柯小剛   現代性   讀經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