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完美無缺的老師和家長,要做到網絡自律并垂身示范
老師往往是學生眼中最可敬、最權威的人,其一言一行對學生的影響非常巨大。如果教師在教學和班級管理中,采用懲罰的邏輯,對學生的不當言行,采取公然責備或言語嘲諷的方式,會對學生的心靈會產生更深的傷害,其強勢話語和行為也很容易被學生模仿。教師對網絡欺凌的態度也影響到學生對網絡欺凌的認知。在“升學率”的指揮棒下,教師的注意力多放在學習上,對網絡欺凌重視不足。這樣的態度,往往會縱容網絡欺凌事件的發生。教師對網絡欺凌的簡單粗暴的處理方式也可能引發反彈。比如,簡單的斷網或限制使用手機,并不能化解網絡欺凌的誘因,只是把網暴引向隱蔽化,更難以監管。也有教師采用“角色互換”的方式處理網絡欺凌,讓受害者反向利用網絡對施害者進行網絡攻擊,試圖讓施害者體驗被網絡欺凌的痛苦,培養其同理心。但這樣的懲戒思維和“負向對待”的方式,沒有細心疏導、解決網絡欺凌的根本原因,短期內可能達成某種成效,但長期來看,負面的影響和隱患依然存在,可能成為下次網絡欺凌的起點。
教師不可能都是“完人”,特別是當下許多年輕教師也是在互聯網時代成長起來的,已習慣于網絡生存,其網絡言行稍有不當,就會直接影響到學生的網絡言行。曾有教師因學生對其喜歡的明星有不同看法,而讓學生“滾出去”,并把這段經歷發到了微博上,不但把現實中的欺凌延伸到網絡上進行二次傷害,更大的問題是起到了惡劣影響更廣的示范作用。
父母等監護人是保護未成年人的第一責任人,也是子女的第一位老師。但欺凌事件發生時,父母往往不在身邊。特別是對于網絡欺凌,父母往往是后知后覺者。當下,部分中國年輕的父母,一方面迫于生計,無暇顧及子女的心理變化,寄希望于老師,或者干脆一切都交給了老師。另一方面,他們本身就是獨身子女,自身在心理上還不成熟。不當家庭教養容易教出受欺凌或欺凌他人的孩子:高壓恐嚇型家長可能會教出畏懼退縮型孩子,習慣于唯命是從,被人看不起,認為好欺負;冷漠忽視型家長可能會教出社交渴求型孩子,渴望被注意被關愛,愛插嘴,裝可愛,扮萌,裝熟;文化不利型家長可能會教出社交低能型孩子,不擅言辭,不識相,不合作,不合群;過度溺愛型家長可能會教出唯我獨尊型孩子,自以為是,以自我為中心,受不得氣或挫折;等等。
不論是老師還是家長,都不是萬能的,也不可能把全部時間都投在學生或孩子身上。教師除了教學,往往還有其他事務。家長也是如此。但以身作責,做好自律,特別是網絡言行的自律,并垂身示范,則是老師和家長必須盡到的職責。
不應有“破窗”的網絡平臺,要打造“共情社群”
網絡平臺是網絡欺凌的“第一現場”,網絡產品和服務提供者理應擔當起保護未成年人的第一責任。當前,網絡上充斥著不少不利于未成年人成長的不良信息。不少網絡平臺為了提升流量,縱容網絡攻擊和反攻,或者自身就提供很多打擦邊球的內容。在網絡的攻擊和反攻中,在獵奇和圍觀中,網民的注意力和時間會提高數倍,這有助于增加網絡平臺的營收,但這只會造成一種破窗的環境。而環境具有非常強的暗示和誘導作用。如果建筑上窗戶被打破但沒有及時修復,就會給潛在的犯罪者某種暗示和縱容去打碎更多的玻璃,作為一種惡性循環的后果,會有更多的人做出破壞環境的舉動,這就是破窗理論。網絡上如果盛行暴力、情色、反社會的負面信息,就會潛移默化地給人以暗示,導致了更加混亂的網絡環境,使脫離網絡文明的行為更加肆無忌憚,并會影響到現實生活。中國傳統俗語也有“破罐子破摔”一說。如果整個網絡環境是恃強凌弱,身處其中的個體,會形成自暴自棄的心理。特別是未成年人,由于其生理上易沖動,心理上未成熟,極易受環境的影響,而網絡環境的破窗效應,會令其放任自流。在“破窗”心理的外部環境及“破罐”心理的內部心理暗示下,不少未成年網絡欺凌者陷入了雙重的失序狀態。對此,網絡平臺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網絡平臺不但有責任干預網絡欺凌,也有能力進行有效干預。然而,不少網絡平臺不愿意積極參與干預網絡欺凌。一是擔心平臺干預會影響用戶的活躍度。二是認為干預會增加平臺人力、物力和財力成本。這些擔心在人工智能技術下,其實只是網絡平臺的借口。因為通過人工智能和優化算法,加強對有欺凌嫌疑的文字、圖片、音頻和視頻的智能識別和自動過濾,建立完善對不良網絡言行的舉報機制和攔截機制,在保護用戶隱私的同時,通過虛擬機器人擔當起“指定干預人”角色,對施害者實施“信譽降級”阻撓,為受害者提供“欺凌保護”支持,就可以打造“共情社群”。
針對網絡平臺沒有內在動力積極干預網絡欺凌的現象,要加強立法規范,強制要求其積極擔當起網絡欺凌干預的主體責任,否則就要進行相應處罰。當然,也應該變懲戒邏輯為幫扶模式,幫助網絡平臺認識到,通過制造或放任網絡沖突形成流量,不是長久之計,只能是曇花一現和飲鳩止渴。一個破窗的網絡平臺,看似熱鬧非凡,實則流量越多,負面影響越大,對平臺和在平臺上投放廣告的品牌都會造成不好的影響。
總的來說,網絡改變了現代人的生活方式,也影響著我們的價值觀和道德感,網絡欺凌改變了參與各方的力量結構,也強化了傷害的廣度和深度。從現實的傷害到虛擬空間的中傷,網絡欺凌給未成年受害者帶來更隱蔽、更持久的折磨,施害者還渾然不覺或自鳴得意,而眾多無動于衷的旁觀者更讓人寒心。當前干預網絡欺凌時多采取懲戒邏輯,不利于參與各方生發正向動機,亟待轉換范式,采用幫扶模式,激發各方的潛在善意,厚植同理心,才能從根本上、長久地治理網絡欺凌。
(作者為湖南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
【注: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一般項目“社交網絡欺凌對未成年人的影響及其治理研究”(項目編號:20BXW124)成果】
【參考文獻】
①陳琦:《“受害者原罪論”:性侵案網評中的符號暴力與輿論失范》,《當代傳播》,2018年第6期。
②周書環:《媒介接觸風險和網絡素養對青少年網絡欺凌狀況的影響研究》,《新聞記者》,2020年第3期。
責編/于洪清 美編/陳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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