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數字文化代表文化發展的重要趨勢，推動數字文化出海是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的重要內容。當前，國家政策支持、數字技術加持、海外文化消費市場空間廣闊等優勢賦予數字文化出海難得的歷史性機遇，使其發展呈現出海業態類型多、區域覆蓋范圍廣、經濟效益突出、社會效益顯著等基本特征。同時，數字文化出海也面臨著地緣政治風險、國外復雜市場環境、內容供給能力偏弱等挑戰。加強數字文化出海頂層設計，推進企業跨文化管理，推動數字文化業態和生產方式創新，是加速推進我國數字文化揚帆出海的重要選擇。

【關鍵詞】數字文化出海 數字文化創新  跨文化管理 國家文化軟實力

【中圖分類號】G124 【文獻標識碼】A

近年來，隨著我國高度重視數字文化發展，實施文化數字化戰略，與數字技術有關的文化新業態日益成為文化創新發展的主力軍。根據國家統計局對規模以上文化及相關產業的統計，2023年我國文化新業態特征較為明顯的16個行業小類實現營業收入52395億元，比上年增長15.3%，快于全部規模以上文化企業7.1個百分點，文化新業態行業對全部規模以上文化企業營業收入增長的貢獻率為70.9%。①同時，基于中華文化立場，我國堅持文化事業和文化產業“雙輪驅動”的發展思路，國內國外市場并重，海外布局不斷加速，數字文化相繼揚帆出海，不斷在國際文化舞臺上講述中國故事、傳播中華文化、彰顯中國智慧，這對于提升中華文化影響力、增強國家文化話語權、提高國家文化軟實力等具有重要作用。

我國數字文化出海成效顯著

數字文化是文化與科技深度融合形成的新型文化形態，主要包括文化數字化和數字文化化兩個方面。文化數字化是指文化借助數字技術形成新的文化表現形態，如網絡視頻、網絡游戲、數字動漫、網絡文學、數字音樂、數字藝術、在線教育、線上演播、電子競技等，是數字載體形式的文化形態。數字文化化則是指“數字技術重構了人類生產生活方式，使網絡數字空間日益成為與現實世界并存的虛擬世界，塑造人與人之間、人與機器之間交往互動的范式、規范、道德和倫理，由此而衍生出基于數字空間的新興文化形態”。②

數字文化出海是數字文化“走出去”的形象表述，即推動數字文化走向國際市場，參與全球文化市場競爭，實現中華文化的海外傳播與消費。數字文化出海是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的重要內容，也是數字文化實現可持續發展的必然選擇。當前，我國數字文化出海全球發展態勢良好，實現了經濟效益與社會效益的顯著增長，總體上表現為以下主要特征。

數字文化出海企業類型多樣，泛娛樂應用出海成主力軍。近年來，我國數字文化借助數字技術創新文化表現形態，數字文化產品或服務的核心競爭力顯著增強，數字文化得到前所未有的發展。在此情況下，相當一部分數字文化企業相繼布局國際市場，數字文化出海成為時代特色?！吨袊鴶底治幕龊Ｄ甓妊芯繄蟾妫?022年）》表明，“以網絡文學、網絡動漫、在線影視劇、網絡游戲、網絡音樂、短視頻及直播等六大業態為代表的數字文化產品和服務成為中華文化‘走出去’的一支重要力量，在市場拓展、內容做精、主體做強、‘Z世代’聚焦等四大方面取得新進展，展現新氣象，并取得了海外各界的關注與認可”。③數字文化出?；竞w了國內大部分數字文化產品或服務，表現為出海產品類型多、內容豐富的主要特征。特別是以短視頻、動漫游戲、網絡文學、直播、社交、音頻、圖文等為代表的泛娛樂應用，在海外取得巨大成功，進一步提高了中華文化的影響力。

數字文化出海企業迅速成長，頭部企業發展亮點紛呈。我國數字文化出海過程中，在全球范圍孕育了一批成長性好、影響力大的數字文化頭部企業，成為文化出海的突出亮點。例如，TikTok已成為全球最具影響力的社交媒體應用之一，StarMaker成為全球最大的音樂社交娛樂平臺，BIGO LIVE為全球最大的泛娛樂直播平臺，Litmatch是東南亞、南美地區深受年輕人歡迎的戀愛交友平臺，MICO成為中國社交出海的旗艦產品，Lark Player為中東、拉美地區重要的數字音樂平臺，短劇平臺ReelShort在海外迅速崛起。其他如Kwai、WeTV、iQIYI、Boomplay、Tiya、Uplive、Yumy、NovelToon、Webnovel等數字文化企業，分別成為短視頻、長視頻、語音社交、視頻社交、直播圖文等領域知名數字文化品牌，全球用戶規模實現快速增長，取得較好的經濟效益與社會效益。我國數字文化企業依托強大的產品創新力和積極開拓國際市場的行動力，在激烈的國際競爭中脫穎而出，成為當前我國數字文化走出去的典范。

數字文化出海地域覆蓋范圍廣，全球發展態勢良好。我國數字文化出海地域范圍覆蓋的廣度和深度得到有效拓展，總體上看遍及北美、歐洲、東亞、南亞、東南亞、拉美、中東、非洲等世界上大部分國家和地區。數字文化出海國既包括美國、日本、韓國、歐洲各國等發達國家，也包括印度、越南、印尼、菲律賓、泰國、馬來西亞、埃及、尼日利亞、巴西、墨西哥等發展中國家。其中，前者經濟發展水平較高，文化消費能力較強，是經濟收入的主要來源國；后者用戶規模增長較快，消費需求空間較大，是重要的潛在增長市場。此外，我國數字文化企業根據自身產品情況差異化選擇目標市場，如TikTok主要集中在歐洲、東南亞、中東、北美，Litmatch主要聚焦東南亞、南美、中東等地，Boomplay主要面向非洲市場，Lark Player深耕拉美、中東市場，其他數字文化頭部企業也差異化選擇目標市場，實現了經濟效益與社會效益的協同發展。

數字文化出海社會效益顯著，中華文化國際影響力進一步提升。數字文化出海的價值意義，不僅體現在經濟效益層面對外文化貿易收入的增長，也體現在社會效益層面中華文化傳播力與影響力的增強。數字文化企業通過文化產品或服務實現出海，無論是文化產品，還是泛娛樂應用軟件APP服務，都屬于數字文化內容或數字文化生活方式的輸出，其產生的社會效益是顯而易見的。數字文化產品本身即是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如《原神》《王者榮耀》《三國志》等游戲產品，通過對我國歷史文化資源的創意轉化，將歷史典故、地域文化、建筑文化、非遺技藝、音樂戲曲、武術文化、節慶民俗文化、中藥文化、茶文化等有機融入游戲情節之中，提高了游戲的吸引力和感染力，彰顯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巨大魅力。網絡文學、網絡動漫、在線影視劇、數字音樂、微短劇等其他數字文化產品也是脫胎于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土壤。數字文化本身即是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數字文化出海的過程本身也是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國際傳播的過程，旨在向國際社會講述中國故事、傳播中國聲音、展示中國形象，在提高中華文化海外影響力、增強國家文化軟實力等方面具有潛移默化的作用。此外，泛娛樂應用軟件從根本上改變了傳統新聞信息生產邏輯和敘事形式，如TikTok不僅是短視頻平臺，更是社交媒體平臺，實現了用戶內容共創與全民共享，這是數字文化出海取得的顯著社會效益。

數字文化出海面臨的歷史性機遇

當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加速演進，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深入發展，國際力量對比深刻調整，我國發展面臨新的戰略機遇。在數字技術領域，人工智能技術加速迭代，為文化科技融合創新提供了條件。經濟全球化進程加速，國際市場聯系日益緊密，國際文化市場機會增多。國家層面高度重視文化走出去，為文化出海提供力所能及的政策支持。加之我國歷史文化資源豐富，為文化創意轉化、文化內容創新生產提供了無限空間。上述因素疊加之下，我國數字文化出海面臨著難得的歷史機遇。

國家積極的對外文化貿易政策有效推動數字文化出海。國家高度重視文化“走出去”，數字文化出海方面主要體現為宏觀重視，微觀協同，國家多部委聯合出臺多項措施推動數字文化“走出去”。近五年，國家先后出臺《國務院辦公廳關于推進對外貿易創新發展的實施意見》（2020年10月）、《“十四五”服務貿易發展規劃》（2021年10月）、《“十四五”數字經濟發展規劃》（2021年12月）、《商務部等27部門關于推進對外文化貿易高質量發展的意見》（2022年7月）、《“十四五”文化發展規劃》（2022年8月）等文件。這其中既有綜合性文件，也有專項文件，對數字文化出海均有重點表述，體現出國家對數字文化出海的重視和支持。

《國務院辦公廳關于推進對外貿易創新發展的實施意見》指出：“加快發展新興服務貿易。加快發展對外文化貿易，加大對國家文化出口重點企業和重點項目的支持，加強國家文化出口基地建設。”數字文化屬于“新興文化形態”，其出海屬于“新興服務貿易”范疇?！?ldquo;十四五”服務貿易發展規劃》首次將“數字貿易”列入服務貿易發展規劃，指出“大力發展數字文化貿易，積極推動數字出版、數字影視、數字演藝、數字藝術展覽、動漫游戲、網絡綜藝、網絡音樂、創意設計等新型文化服務出口”，“持續優化數字服務貿易，進一步促進專業服務、社交媒體、搜索引擎等數字服務貿易業態創新發展”，強調文化貿易高質量發展主要體現在數字文化貿易，并對數字文化貿易的具體構成及其創新發展進行了合理界定?！?ldquo;十四五”數字經濟發展規劃》指出：“加大金融、物流、電子商務等領域的合作模式創新，支持我國數字經濟企業‘走出去’，積極參與國際合作。”《“十四五”文化發展規劃》強調：“突出思想內核和文化內涵，提高核心文化產品和服務出口在文化貿易中的份額。”“鼓勵設立海外文化貿易促進平臺。大力發展數字文化貿易。”上述國家政策系統性設計為數字文化出海有序推進和高質量發展奠定了堅實基礎。

數字技術加速推進文化生產與傳播的國際化進程。數字技術已經并將繼續深刻影響全球文化生態，由技術引發的數字文化深刻變革將在很大程度上重構世界文化格局。隨著5G、人工智能、區塊鏈、云計算等數字技術的快速發展，文化和科技深度融合，數字文化生產方式日趨多樣，職業生成內容（OGC）、專業生產內容（PGC）、用戶生產內容（UGC）、專業用戶生產內容（PUGC）等相繼出現，文化生產不再局限于專業文化傳媒機構，海量用戶內容生產成為現實。特別是生成式人工智能（AIGC）等顛覆性數字技術會在更深層次、更廣范圍影響人類的文化生產方式，文化生產力將得到極大釋放，文化內容智能生產時代即將到來。與此同時，數字技術加速推進數字文化傳播的廣度、深度和效度，尤其是以泛娛樂社交媒體為代表的APP平臺、網絡游戲、網絡文學在全球范圍快速發展，新聞訊息、社交信息、短視頻直播等幾乎可以在世界各地同時觸達，現有國際傳播體系和傳播格局逐漸發生變化、國際話語權也在逐步發生位移。在這一過程中，數字文化因其天然具備強傳播力基因，成為當前推動中華文化走出去、提高中華文化傳播力和影響力的重要載體。在此背景下，我國數字文化出海應抓住歷史機遇，在構建國際新傳播格局、提高國際文化話語權、增強國家文化軟實力等方面發揮應有的作用。

海外數字文化消費市場具有廣闊成長空間。伴隨全球范圍手機移動端媒體的快速發展，以及數字技術引發的持續性經濟全球化浪潮，數字文化將逐漸成為國際文化消費的重點領域。目前，我國數字文化出海雖然遍及世界很多國家和地區，也取得顯著成效，但總體上仍處于初級發展階段，出海的廣度和深度均有待進一步拓展。對于發達國家市場，要持續提供優質數字文化產品，根據所在國家文化習慣進一步細分市場，滿足其不斷增長的數字文化消費需求；對于發展中國家，要持續擴大用戶和受眾范圍，提供適合本土市場的數字文化產品或服務，激發市場潛力，發揮后發優勢。在數字文化出海受眾方面，要聚焦中青年群體，特別是重視Z世代。作為互聯網原住民，這一群體對數字文化接受度高，是數字文化消費的主力軍，有效對接這部分群體的需求，數字文化出海的空間潛力將得到進一步挖掘與釋放。海外數字文化市場具有廣闊成長空間的另外一個重要原因是中華文化具有獨特的魅力。我國有五千多年的文明史，具有豐富的物質文化資源、非物質文化資源和精神文化資源，這些歷史文化資源與科技深度融合形成不同表現形態的數字文化產品，向世界展示東方文化的魅力與古老中國的智慧，可以滿足國際市場對中國文化產品的消費需求。

全球化語境中推動數字文化出海的風險挑戰

盡管我國數字文化出海取得顯著成就，但過程并非一帆風順，全球化語境中的地緣政治、海外本土市場、文化接受度、自身競爭力等一系列內外部問題，均成為我國數字文化出海面臨的重要風險挑戰。

地緣政治問題構成出海企業的不確定性風險。與數字文化出海有關的地緣政治風險的致險因素有權力競爭、武裝沖突、文化影響等，其最大特征是不確定性。例如，自2020年6月以來，印度政府以“影響國家安全”為由，禁止包括TikTok、Vigo Video、Kwai、Shein、PUBG、優酷、芒果TV、微博等在內的200多個中國移動應用在印度市場使用，其范圍涵蓋短視頻、長視頻、手游、聊天社交、跨境電商等多個領域，涉及字節跳動、騰訊、網易等眾多中國企業。2020年8月，時任美國總統特朗普以“對美國國家安全構成威脅”為由，相繼簽署了兩項行政法令，禁止美國個人或實體與TikTok、WeChat和其它中國手機應用進行交易，限制中國移動應用程序在美國使用，特別是要求其中國母公司字節跳動剝離在TikTok的所有權益和資產，并銷毀相關數據和副本。此后，拜登政府雖然撤銷了特朗普政府時期的行政禁令，但對TikTok的審查等相關工作一直沒有中斷。2022年12月，美國禁止聯邦政府雇員在其機構擁有的設備上使用TikTok，并再次要求字節跳動出售TikTok在美業務，否則其將面臨封禁與停運風險。2024年4月，美國總統拜登簽署《21世紀通過力量實現和平法案》，其中有“字節跳動需要在270天內剝離對美國市場上TikTok的控制權，美國總統在剝離取得重大進展的情況下，有權將最終封禁日期再延長90天”，強制要求字節跳動出售TikTok美國業務，否則將面臨全面封禁。2023年2月，加拿大政府也以國家信息安全為由，禁止在政府部門使用的移動設備上使用TikTok應用程序。2023年2月，歐盟出于所謂“數據安全”考慮，禁止在內部設備上使用TikTok，一些歐盟組織和歐洲國家對TikTok采取了不同程度的禁令。由此可見，因地緣政治引發的不確定性風險影響著數字文化出海的成效，各國出于自身政治、經濟、文化等因素考量采取限制性措施，其實質是基于復雜國際關系的大國博弈。

國際文化市場的復雜性增加出海企業的運營風險。一般來說，文化市場包括文化消費需求市場、文化生產要素市場和文化產品市場，三者相互獨立、相互依存、相互制約。④數字文化出海面對的是一個完全不同于國內的文化市場環境，而文化市場的復雜性可能導致出海企業出現水土不服的情況，這對我國數字文化出海構成了直接挑戰。這些挑戰主要包括：出海國家與數字文化有關的法律法規、制度規范等，對出海企業合規性提出要求；出海目標國家選取、產品差異化選擇、市場定位等與海外文化市場之間的適配性，數字文化產品定位、受眾定位、價格定位和品牌推廣等與海外文化市場接受度之間的匹配性等，直接決定了數字文化出海的質量效益；出海國家區域文化、宗教信仰、風俗習慣、思維方式等軟性環境，對出海企業跨文化管理、增強海外消費者身份認同等提出更高要求；出海國家文化市場用工制度、薪酬待遇等事關海外員工核心利益，制定合理且切實可行的薪酬績效管理方案，是數字文化出海企業需要高度重視且要妥善解決的問題；增強與出海國家及地方政府相關部門的溝通協調，與本土其他相關文化企業、機構的協調合作，有效處理與本地競爭對手之間的關系等，也是出海企業不容忽視的問題。文化產業具有意識形態屬性與市場屬性，除政治因素具有不可控性外，數字文化企業立足點仍然是正確處理好二者的關系，適應國外文化市場規則，直面市場風險挑戰，實現順利出海。

優質內容供給能力偏弱是出海企業亟待補齊的短板。當前，我國數字文化出海的顯著特色是泛娛樂社交媒體出海，但這類平臺總體上屬于文化消費互聯網范疇，文化生產屬性并不突出，主要是為用戶提供平臺，內容由用戶生產，文化輸出方面的影響力有限。數字文化出海一個重要方面是數字文化內容出海，如網絡游戲、網絡文學、網絡動漫、在線影視劇、微短劇等核心數字文化產品的出海，這方面以騰訊游戲、米哈游、WeTV、iQIYI等為代表，取得了顯著成效。但總體看，Netflix、Amazon Prime Video、Hulu、Disney、HBO Max、YouTube等國外視頻平臺占據北美、拉美、歐洲、日韓等優勢市場，我國數字文化內容出海在用戶規模、經濟收入與國際影響力等方面仍需進一步提升。再如，我國Bilibili Comics、MangaToon等漫畫出海雖也取得一定成效，但仍面臨美、日、韓漫畫平臺的強力競爭。文化內容出海是指基于優質數字文化內容走出去，以潤物細無聲的方式講述中國故事、傳遞中華文化，以此提高中華文化影響力，增強國家文化軟實力。當前我國數字文化出海存在優質文化內容生產供給能力較弱、核心數字文化產品創新力不強、數字文化內容產品國際競爭力不高等問題，很大程度上影響了我國數字文化出海的質量效益，這既不符合未來發展趨勢，也不利于數字文化出海的長遠發展，需要強化頂層設計和整體統籌，下大力氣予以解決。

數字文化出海的路徑與方向

數字文化出海具有社會效益與經濟效益雙重意蘊，需要高度重視。因此，在深入研究我國數字文化出?；厩闆r與風險挑戰的基礎上，對其進行前瞻性頂層規劃和系統設計具有重要且緊迫的意義。

加強頂層設計和統籌協調是數字文化出海的重要保障。政府政策頂層設計是數字文化出海的基礎保障。一是國家考慮必要時制定“數字文化出海法案”，明確規定立法目的、立法原則、立法內容、政策保障等，特別是對數字文化基礎設施、數字文化產業、數字文化資源、數字文化治理、數字文化安全保障、數字文化共性關鍵技術、數字文化主體責任等重要問題作出合理界定，為數字文化企業出海提供法律保障。二是強化多部門協同創新工作機制。數字文化出海是一項交叉性極強的工作，涉及商務部、中央宣傳部、中央網信辦、國家發展改革委、教育部、科技部、文化和旅游部、工業和信息化部、財政部、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等近30個部門，根據具體工作任務確立以主要部門為主導，其他部門密切配合的協同創新機制，深化數字文化出海政策供給。三是建立健全數字文化出海綜合治理體系。構建政府、企業、第三方組織、用戶多主體融合發展機制，推動基于前沿科技的數字文化基礎設施建設，建設基于產業鏈、價值鏈、供應鏈“三鏈”同構的現代化海外數字文化產業體系，構建文化產業內容系統兼治的海外數字文化生態治理框架，推進包括數字文化內容、數字文化版權等在內的數字文化安全體系建設，培養具有寬闊文化視野和現代產業理念、具備一定經營技能、熟練運用人工智能技術、精通外語的復合型文化產業專業技術人才，建立健全數字文化出海企業績效評估機制等，為我國數字文化高質量出海奠定堅實基礎。

推進跨文化管理是數字文化出海的客觀選擇。數字文化出海面對的是與國內完全不同的政治、經濟和文化環境，以及受此影響的復雜市場環境，積極主動適應國外文化市場，推進跨文化管理是數字文化企業實現順利出海的必然選擇。首先，企業出海前要充分調研海外數字文化消費市場，做到有的放矢。不僅要充分考察國外數字文化市場，更要深入了解其風俗習慣、宗教信仰、價值觀念等軟性環境，從而合理解決目標國家選取、數字文化產品選擇、市場消費選擇、產品價格定位、員工薪酬待遇等一系列問題，最大程度規避出海風險。其次，推動跨文化管理，增強海外消費者身份認同。尊重出海國家文化風俗習慣，了解國外受眾文化消費心理與價值取向，推進精細化管理，提高數字文化出海的抗風險能力。培養精通出海國家語言、熟悉海外文化市場的復合型管理人才，加強政策合規性培訓，增強與本土社會的良性互動。推進跨文化管理還需要加強與深諳本土市場的知名企業或意見領袖的密切合作，以應對來自政策、市場等變化帶來的不確定性風險。如TikTok與美國甲骨文公司建立合作伙伴關系，聘用新加坡人周受資為首席執行官、美國人埃里希·安德森為法律總顧問等，在應對美國政府封禁過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推動數字文化創新是數字文化出海的關鍵環節。推動數字文化創新，提高數字文化核心競爭力，是數字文化出海的重中之重，也是降低地緣政治風險的有效方式。推動數字文化創新有兩方面內涵，數字文化業態創新和數字文化生產方式創新。數字文化業態是指依托現代高新技術創作、生產、傳播文化產品或服務的文化產業形態，具體表現為網絡視頻、網絡游戲、數字動漫、網絡文學、數字音樂、數字藝術、在線教育等產品形態。如前文所述，當前我國以短視頻、圖文直播等為代表的泛娛樂數字文化出海已取得顯著成就，但在中長視頻等數字文化核心領域仍需進一步發展。因此，持續推動文化和科技深度融合，創新數字文化表現形態，向市場提供能夠滿足受眾需要的數字文化產品或服務，提高數字文化核心競爭力，是我國數字文化出海實現可持續發展的基本保證。數字文化生產方式創新，主要是指基于數字技術等推動文化生產方式轉變，提高數字文化產業全要素生產率，大幅提升文化產業產出效能，實現文化生產力躍遷。數字文化生產方式創新的重要路徑之一是建設文化產業互聯網，推動數字文化由消費互聯網向產業互聯網轉變。具體來講，重點是建設文化產業互聯網平臺，構建多主體參與、多模態互動的內容智能生產體系，推動數字文化內容生產、傳播與消費的全產業鏈變革，實現人工智能條件下數字文化產業顛覆式創新。文化產業互聯網是集文化資源、高新技術與產業深度融合的新動能平臺，具有海量數據要素云存儲、面向全球創意勞動力眾創生產、生產流程智能化管控、制作成本大幅度降低、知識產權區塊鏈存證等核心優勢，可以有效增強我國數字文化內容生產供給能力，是人工智能時代推動我國數字文化產業實現跨越式發展的重要選擇。

習近平總書記在文化傳承發展座談會上指出：“在新的起點上繼續推動文化繁榮、建設文化強國、建設中華民族現代文明，是我們在新時代新的文化使命。”數字文化是數字技術時代文化發展的必然趨勢，數字文化出海是新時代推進中華文化國際傳播、增強國家文化影響力、提高國家文化軟實力的重要路徑。數字文化出海是一項偉大的系統性工程，既是國家宏觀文化戰略需要，也是企業微觀拓展國際市場需要；既是國內數字文化快速發展的產物，也有國外文化消費市場需求的客觀因素；既是數字時代全球文化傳播之便利條件所致，也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本身吸引力使然。總之，我國數字文化出海面臨前所未有的歷史性機遇，同時也存在諸多風險挑戰。為此，政府和企業應直面挑戰，攻堅克難，以更宏闊視野和更務實舉措，加速推進數字文化揚帆出海，為文化強國建設注入強勁動力。

（作者為山東大學歷史學院教授、博導，山東大學文化產業研究院副院長）

【注：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數字文化產業高質量發展的實現路徑與政策設計研究”（項目編號：23&ZD086）、山東省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發展工程重點項目“齊魯文化動漫工程·題材庫與云平臺研究”（項目編號：SF1303305301）階段性成果】

【注釋】

①《2023年全國規模以上文化及相關產業企業營業收入增長8.2% 》，國家統計局，2024年1月30日。

②楊永恒：《文化數字化與數字文化化——對數字文化發展再審視》，《人民論壇·學術前沿》，2023年第1期。

③《中國外文局參加第十二屆中國數字出版博覽會》，中國外文局，2023年2月20日。

④祁述裕、孫博、孫鳳毅：《論文化市場》，《福建論壇(人文社會科學版)》，2015年第2期。

責編/靳佳 美編/陳媛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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